时针“嘀嗒嘀嗒”走向十点钟,伊邪那岐又往壁钟看一眼,这是他一小时内看的第五次了。
事情安定后,他们像最寻常的伴侣落定尘世,主要想体验些不同以往的生活方式,须佐找了份普通工作,同事们很热情,时不时开有聚餐。
“唉,看来今晚我又要一个人在家了。”
出发前,他倚在门边打趣道。闻言须佐转过身,给了个大大的拥抱,下巴放在伊邪那岐的肩膀。
“那我今晚在家陪父亲大人,如何?”
那人的声音飘到须佐耳际,含着模糊的笑意。
“……哼,说吧,你要几点回来?”
时针整齐停在十点钟,家里落入一片黑暗。门早被轻轻带上了,他出发前给须佐打电话,听第一句,他就知道须佐醉了,须佐的声音隔着电波,显得有些朦胧轻微。
一件风衣搭在伊邪那岐的手臂,关门前他顺手拿了件自己的风衣——今天降温了,东京夜晚的秋风会很凉。
“你在哪里?”
“嗯……有猫眼螺的地方。”
“……好,你在那里看,不要乱走。”
通话一直没中断,伊邪那岐一边开车,一边安抚他。虽然须佐开始说胡话了,好在挺容易找到方位,伊邪那岐在大厦底转了几圈,终于在隐蔽的花坛旁发现须佐的身影。
须佐蹲在花坛附近,路灯暖黄的光穿过树枝,光影淋漓透明,交错投在他的身上,他在看地面的纷纷落叶,表情很认真。
伊邪那岐不觉悄悄松口气,随后有点哭笑不得。他蹲到须佐的旁边,问他在干什么?须佐看看他,表情如常,倒看不出什么醉意。
“你问我吗?……我在看猫眼螺。”
伊邪那岐笑起来,语气不觉变得温和诱哄。
“我知道哪有比这更多的猫眼螺,须佐要去看吗。”
须佐歪歪头,“会比这片海边更多吗?”
伊邪那岐哑然失笑,一阵风吹来,枝梢簌簌作响,投下的光影跟着轻轻摇曳,确实很像清澈的海面起伏荡漾。
他给须佐披上风衣,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有点发凉了,伊邪那岐不由握紧住那两只手。
“会的。走吧,我们回家。”
须佐却愣了愣,他扯起衣领,像嗅着什么。伊邪那岐问怎么了?须佐摇摇头,话语断断续续。
“这好像不是我的衣服……唔,好熟悉的气味。”
醉鬼的逻辑不能按常识理解。
尤其是须佐醉酒,那属于平静的发疯,表面如常,可聊几句就会发现他醉得不轻,而且……
伊邪那岐端醒酒汤回房,不出所料,原本躺着的青年坐在床边,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了。
他在看床头柔和的小夜灯,伊邪那岐只留一盏,不然伤眼。
须佐的眼睫动了动,明显是听到门边的动静了。他转过头,视线直勾勾地投向长发男人。
伊邪那岐假装无视这直白的眼神,把汤放好,须佐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,像猫沉默地观察平静的海面。
“须佐,来,喝口汤再睡吧?”
须佐摇摇头,哑着声说想去海边。年长的恋人不强求什么,然而他一坐下——就被捧住脸。
金发青年凑得极近,几乎能吻上去,须佐的唇试图抿紧,却和眼睛一样掩不住笑意,他问伊邪那岐。
“你看到没有?”
“看到什么?”
须佐笑了笑,笑意温柔地舒展在他的唇边,口吻颇为自得。
“看我在看你啊。”
“……”
伊邪那岐沉默半晌,须佐的唇上一热,亲完刚分开一点,须佐放开手,与他拉开距离。
这个轻吻让他更晕了,须佐拍拍发昏的脑袋,开始执着另一个问题。
“……我们是什么关系?”
他那只拍打的手被伊邪那岐摁住了,伊邪那岐连忙制止他继续,下一刻迎上须佐困惑的目光,他微微皱起眉,今晚似乎咬死这个问题了。
“等等……你、和我是什么关系?”
真是醉得不轻。
伊邪那岐无奈捧住他的脸,把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前,像重复了无数遍,又像在说第一遍,声音无比郑重温柔。
“你是我的同行者,是我的家人,我的恋人,唯一的伴侣。”
金发的青年明显愣住了,他缓缓垂下眼,没有继续看伊邪那岐,凌乱的碎发擦过伊邪那岐的指间。
“怎么不看了。”
过了很久,须佐才回答,声音极轻。
“……再看就清醒了。”
清醒后,你就像以前一样不见了,又得自欺欺人,拿幻影告慰自己。真像一场梦啊,须佐眨眨眼,想把眼里莫名的酸涩眨回去。极大的不安全感缓慢漫过他的头顶,如同高空坠落,还得给自己造一片绵软的云,心始终空空荡荡,落不到实处。
“须佐。抬起头。”
那人沉默了会儿,手抚起须佐的下颌,力道温柔,却不容置疑。在昏暗的灯光中,须佐看见温和坚定的异色眼眸。
“我就在这里,现在、未来都会在你身边,只要你想确认我的存在。”
一个虔诚的亲吻落到须佐的额头,曾经此处神纹闪耀。
“这样够么?”
须佐的目光痴迷而炽热,他揪紧面前人的衣襟。
“……不够。”
轻柔的亲吻像蝴蝶起落,缓缓流向须佐半阖的眼皮,鼻尖,嘴唇。每个吻落下,随着伊邪那岐不断的询问,回应的“不够”也越来越清晰急切。
吻到嘴唇时,须佐已迫不及待搂住他的肩颈,他抑制不住想要接触亲吻的冲动,索取更多、更多。
两人倒在床榻上,伊邪那岐自然而然地拥抱他,轻拍他颤抖的脊背。迷迷糊糊的亲吻间,须佐感到自己被巨大的安心吞没了。
他被接住了。
“好了。”
好不容易嘴唇分开一点 ,他们鼻尖相碰,气息与发丝交织到一处,须佐的唇被轻咬,那人的神色诱惑鼓动。
“现在……用你想要的方式,来确认我。”